那时总也读不清“纸鸢”与“芷嫣”,只以为全天下的纸鸢都是芷嫣的。
那天,定国公夫人带六岁的江玄煜来寻我母后,未出阁前她俩原是闺中密友。
御花园里我去抢江玄煜的风筝,蛮不讲理。
他学着我的样子讲话:“那我给你扎张纸鸢,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直到几年后,我口齿清晰时才反应过来,原来这厮那时候是在嘲笑我!
纸鸢,芷嫣,扎张纸鸢,扎张芷嫣。
气得我半月没理他。
可那人却像无事发生,仍是日日来找我。
不知他从哪找出一串玉质九连环,让我解开。
我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人,心中腾起无名火。
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瞧见九连环、孔明锁这类玩意就头疼。
明知我解不开,何故拿来羞辱我。
于是我一扔,那串玉质九连环碎了一地。
可他却把我拉到一边:“张芷嫣,你不要被碎玉划伤了。”
又说:“张芷嫣好聪明啊,竟然一下就解开这九连环了。”
“那你别生气了,别不理我,好不好呀。”
原来是梦啊。
*
“张芷嫣!张芷嫣!”
眼皮沉到抬不开,真的好累啊。
可是有个声音在唤我,仿佛就在耳边。
缓缓睁开,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。
这是我的房间,可是为何这么多人。
“别喊了,我快聋了。”刚刚醒转,声音有些发虚。
只见江玄煜那厮半蹲于床前,竟真在我耳边聒噪。
我说呢。
闻言,他的眉头稍微舒展,可见我欲挣扎坐起,却又剑眉一敛:“好好休息,别乱动。”
本想给我掖被子,又似乎想起什么,只悻悻收回手。
“姐姐听郎中哥哥的话吧,好生歇着。”陈子安一脸关切。
原来那频频提及的江湖郎中,就是江玄煜,早该料到的。
我望着陈子安,目光里带着狐疑与玩味。
那少年似有心虚,不敢再看我,目光飘向别处。
萧楚渊只一句:“醒了就好。”
听不出分明的情绪。
陆月清也在:“姐姐平日身强体壮,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话是好话,听上去却莫名让人不悦。
“公主确实比你体质好,回头我给你抓几副药好好调养,尽早治好这冷嘲热讽的毛病。”
江玄煜出言呛她。
原来我昏迷了足足十天,碧云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我落水。
恰巧被同在庙里上香的江玄煜所救。
萧楚渊与陆月清也闻讯赶来,一同将我送回府上。
那纨绔子旁的不行,医术却精湛,施针保住我心脉,又开了几副祛寒药。
碧云哭成个泪人,一直责备自己没照顾好我。
“傻丫头,不哭了,我这不是好好的吗?”
可她的泪更止不住了。
“清清,我向来待你不薄,没想到你竟狠心推我入水。”
没料到我会说这番话,陆月清小脸被吓得煞白,泪水晶莹,轻咬下唇楚楚可怜:“我哪有……”
自然不是她,是我自己失足跌落的。
平日里陆月清最多是口头诬陷,耍些一眼看破的小心机,倒还不至于伤我性命,何况她那时正与萧楚渊在一起,哪有机会来推我呢。
我笑得灿烂:“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罢了。”
自己的情郎被迫娶别的女人时,她的确无辜。
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诬赖我时,可不是无辜的。
经过几日调养,身子恢复得不错。
那这账一笔笔来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