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渐中天,是惯常里各自休息的时候,可是很奇怪的,两个人都没有动。
故事已经讲完,明月高悬中天,离别总是无期。
两人安静片刻,于是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冲动,顾凉忽然想再试一试。
“你为何不讲一讲?”可是他一开口,乍然就生出懊悔来,早就应该知道答案的,却还要自讨没趣一般,就像扑到灯壁上的飞蛾。
他生出对自己的唾弃来,可是终于还是不能纨绔一样说出调笑的话来,于是尽可能的,在嘴角咧出很难看的笑意,“罢了,你不愿说,也罢了。”
他起身来就要进屋去,步子走的缓慢,于是不出所料的,听到久违的清冷的音色。
顾凉背对着巫灵,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。
“你,”
顾凉顿住了脚步,他听出这一次少女微微的有些犹豫。
“我没有去过任何地方。”声音依旧的平缓低沉,也不是扭捏诺诺,平淡的带出一种失落与萧索。
“那没有关系,你可以讲你愿意说的,”他本来就不是要为难她,当他某一日从鬼门关归来,西沉的太阳将这样墨色的长袍映进他眸子里的时候,他就认定这样天神一般的不可高攀,所以他询问她可是从北漠而来,满满的戏谑里,其实夹杂了微不可闻的期待。
期待着,像是很久以前,江南秋季云淡天高,对酒当歌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
于是她说是,于是他信了。
听着少女微有窘迫的语气,顾凉很快的转过身子来,机不可失时不再来,“就算是讲故事也可以。”
巫灵闭上了眼睛,月光映着她的长睫毛微微的抖动,就像风里的雏菊。
这一生还有多长、你信不信命?
她是为何而生,其实她也不知道,可是被奉上神坛后,看着台下不可计数的畏怯眼神,渐渐的感觉,或者正如他们所说,自己是为他们而生的。
不是抱怨,她语气平伏清晰,毫无起仄,也并非自哀,言行之间,仿佛本该如此。
可是顾凉不信命,因为不信,所以才会逃离。
故事说得很简单,巫灵站起身来要走,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顾凉问她,他说你叫什么名字。
巫灵的脚步顿了顿,仍旧进了屋子。
门关上的那一刻,顾凉听到那声音。
“很少有人会叫我的名字,我想起来了,我叫巫灵。”。
于是门就关上了,留下漫天的月光,照在一个人身上。
可是顾凉不信命,至少他就是这样想的。一辈子实在太久了,久到他不愿意沿着既定的道路,像唱戏本子一样走下去。
他回头往自己的屋子里走,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的天命。
他很明显的迟疑了一瞬,然后做样子似的哼笑了一声。
时间已经不早了,明日还要赶路。
顾凉的天命,所谓执着以及野有委蛇,这样雷同着的,在某种不可言说里,仿佛已经是顾氏全族的天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