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荨自称被主子放了出来，这也是遭到村里人白眼的原因——若是好端端的当差，年轻漂亮的姑娘，又不是家人上门求，哪家主子能放出来？

定是她行为不端，招惹男主子，忘了本分，被女主子撵了出来。这种传言甚嚣尘上，连宋氏都是肯信的，所以才一口一个沈清荨“失了清白”。

沈清荨不是来吵架的，她走到林氏面前把铜钱塞给她：“林婶子，把你家烧酒给我来一碗。”

三妹爹喝酒，林氏嫌费钱，所以每年都自己酿苞谷酒，沈清荨听林三妹说过。

林氏眯着眼睛一扫，就看出来她手里足有二三十个钱，喜笑颜开地把钱接过去。

正当她想上前接过沈清荨的碗时，林三妹上前抢过碗，一溜烟跑到放酒缸的堂屋，道：“娘，我去打酒。”

她怕林氏扣扣搜搜，只给小半碗。

林氏骂了一句“胳膊肘往外拐的蠢东西”，但是想想即使满满一大碗酒才值五个钱，也就没再骂人，反而挤出一个笑意道：“花儿啊，不，清荨啊，以后要买酒还来婶子这儿。”

林三妹果然打了满满一碗酒出来，递给沈清荨，小声说：“你要酒做什么？下次告诉我，我从家里给你偷点，哪里要什么钱？我娘就是掉进钱眼里了。”

沈清荨心里感激她的好意，含糊解释了句“家里来客了”，就端着酒碗匆匆回去。

她用烧酒给成砚擦了身体，酒洒在伤口上，钻心地疼，成砚身上的肌肉紧绷，控制不住地颤栗。

他生生被疼醒，却咬住嘴唇，一声闷哼也没发出，咬到嘴唇都被咬破。

沈清荨取了干净的棉巾让他咬在嘴里，咬牙继续给他擦拭，额头上也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。

她俯身，与成砚很近，成砚甚至可以看到她白皙面庞上细细的绒毛，被汗水浸湿；她眼神认真，手上动作利落，仿佛那些成砚自己都觉得丑陋的伤疤，只是稀松平常的存在。

“好了，我去给你熬药。”半碗酒用完，沈清荨松了口气，站直身体，捶了捶酸到僵硬的腰。

“嗯。”成砚没有再道谢，而是闭上了眼睛。

沈清荨给成砚熬了药，想起还有些硝石，便取来大小两个盆子，都装上了水，然后把小盆子放到大盆子中，又把硝石投到大盆子的水里。

药熬好了，小盆子里的水也凝成了冰。

沈清荨把冰用棉巾包好，把药倒出来，放在托盘中一起拿进去。

“来，喝药。”她扶起成砚，在他身后垫好枕头，把药递给他。

她动作熟稔，也许以前伺候过别人？成砚心中忍不住地想，并且在想到被伺候的可能是个男人时，心中竟然有那么点不是滋味。

沈清荨也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。

那时候，程宣出天花，她觉得天都要塌了。

她爱的人，风度翩翩，文武双全，公子世无双，却偏偏染上了天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