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岚拍了拍身侧示意她坐下,四目相对后,不禁提起帕子,掩住嘴,低声道:“我没想到,你倒成了命最苦的那一个。”
“命苦”二字,对门庭凋敝的贵女来说,真可谓是诛心之词,但也许是这几日听得实在太多,此刻听来,倒是让她生出了一丝麻木之感。
寒暄几句后,就听沈岚突然哽咽道:“半个月前,我曾去过一趟大理寺。”
沈甄的双眸骤然睁大。
“我听闻兄长受了笞刑,本想往里头送些银子,可现任的大理寺卿周述安,乃是天子近臣,油盐不进,拿出去的钱,人家分文未收。”
沈甄放于膝上的手不由暗暗用力,忍不住颤声道:“那父亲的伤......”
沈岚怜悯地看着沈甄,缓缓道:“天牢阴冷,又逢寒冬......”她又叹一口气,“大抵是难熬的。”
话音儿坠地,沈甄那双晶莹明澈的双眸,便不可抑地泛出了水光。
不过美人流泪,到底是格外惹人疼惜的。
说起沈甄之美,长安但凡见过她的人,大抵都会用倾城二字来形容。
她的容貌既不张扬,也不放肆,就如同是江南水乡里的一场大雾,雾气扑面而来,朦胧且柔和,让所有人忍不住深陷其中。
只要她嫣然一笑,只怕这世上大多的男儿都会为她沉沦,为她倾倒。
又或是像此刻,美人垂泪,纤弱娇楚,便是再刚毅的汉子,也会长了柔肠,心生爱怜。
沈岚睨着她这张清水出芙蓉般的面容,不由暗叹:这般颜色,真真是无人逃得过。
她将沈甄揽入怀中,轻轻拍了拍她的背,“好了,好了,别哭红了眼睛,今日你既来寻我,那我这做姑母的,总是要给你出些主意的。”
沈岚先是用拇指替沈甄拭了泪,随后便追忆起了从前的日子,说着说着,竟也红了眼眶,“珍儿,沈家失势,姑母在伯府的日子也是如履薄冰,就是再想帮你,只怕也是无能为力......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,这世上,还是有一人可以帮你的。”
沈甄目光澄澈,轻声道:“姑母但说无妨。”
沈岚看着她的眼睛,心有不忍,可一想起谢承给她的警告,便只能狠心道:“三日后滕王要办一场蹴鞠赛,届时姑母会带你过去,只要你去求他,姑母向你保证,他日后必会护着你,再不会叫你受苦。”
去求滕王。
沈甄听懂了其中的暗意后,便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在往她的胸口涌。
滕王年逾四十,妻妾成群,心狠手辣,向来与父亲不和,要她进滕王府,那与亲手杀了她,又有何不同?
沈岚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,好似听到了她心中所想。
她拉过沈甄的手,低声道:“甄儿,只要你能忍忍,去低个头,你父亲那边,以及沈家欠下的债,自会有人会帮你解决,可若是反之,你一介女流,焉能抵挡住这长安城中的虎豹豺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