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被赶出姚府的时候,面上还显得很不甘心。
结果看到姚家外面,岚官竟然在此蹲守了十日,每天都要冲进去一次,然后被打出来。
看到我,他鼻青脸肿,委屈巴巴地又哭了:「音音,熟……」
「喵!」
整整十天,我未曾说过人话,一张嘴就是猫叫,反应过来,呸了一声,对他道:「熟你娘!」
先别管他娘,我娘反正是急疯了。
以往我也就最多三天不回家。
她都急得跑去衙门了,甚至连黎家,也去了一趟。
她想求我大舅舅帮忙寻人,可想而知,连大舅舅的面都没见到,便被赶了出来。
我若再不回去,她可能真要疯掉了。
5
承庆十九年,天下大旱。
第一年,米斗值绢一匹。
第二年,蝗飞蔽天,路有白骨。
关中饥,粟一斛值万钱,百姓骨肉相卖,惨绝人寰。
初时,城里还有施粥的地方,后来世道乱了,有钱老爷们锁紧了余粮,紧闭家门。
岚官已经很久没出现在郿县了。
我怀疑他是不是外出觅食的时候,让人给害了。
听闻隔壁汧阴县,已经有了人吃人的迹象。
这种时候大家都自顾不暇,我也没空管他。
我大舅舅他们,接济过我们几次,后来便不管我们死活了。
任我敲门到了天黑,喊哑了喉咙,黎家都没人搭理。
我和我娘已经饿了三日了。
走回去的路上,我看到城内青楼妓馆,仍有欢声笑语传出。
门口站着个浓妆艳抹的鸨儿,张着猩红的嘴,冲我笑:「活不下去啦?这儿还有口饭吃,来不来?」
好饿,饥火中烧,难受得令人发狂。
我像行尸走肉,走走停停,不知过了多久。
路上有红眼睛的野狗跟着我。
好一个天道轮回。
从前我为了生计,宰杀它们。
如今它们吃惯了路边尸骨,又盯上了我。
可见天地不言仁,滋养万物,人与狗并无区别。
这世道,大家都是各凭本事而已。
我若倒下,即刻便会被它们啃食了。
所以硬是撑到了庄子上,我才体力不支,饿晕过去。
醒来的时候,便看到了我娘。
她端着碗,一勺勺地喂我粥,眼睛红肿,神情怔怔。
我嗓子嘶哑,艰难地问她:「哪里来的粮?」
她抹泪道:「你舅舅昨日托人偷送来的。」
哦,是我傻了,竟还跑去敲门。
城内多难民,他们怎敢开门,偷送到庄子上,已属不易。
靠那粥,缓了两日,我恢复了精气神。
而后第一件事,便是继续出门,腰上别了一把屠狗的刀。
人在荒年,反而更加能吃,怎么都感觉饥肠辘辘。
头发乱糟糟,但依旧是昳丽的眉眼,漂亮的五官,乍一看到我,红着眼睛委屈道——
「音音,想你。」
后来我才知道,那年他外出找吃的,被山里的土匪给绑了。
他在土匪窝里待了三年,当牛做马,至今才寻到机会,偷跑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