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，老人的抱怨历历在目，他不是埋怨老婆子，三个儿子大学毕业后，都有了自己理想的工作，收入较为可观，自食其力完全可以安排自己的事情。可怜天下父母心，她拿出家里的积蓄给儿子们在县城买房子，不但用光了积蓄，而且又欠下三万元外债。是鸡子都带两只爪，自然会寻觅啄食。老人叫嚷着：供他们上学是我们的义务，给他们娶媳妇是我们的责任，可儿子们对父母应尽什么义务？应负什么责任？你说你生养的儿子你知道，都是有血有肉的男子汉，顶天立地。哪儿会像你想象的那个样？！我说的话你总是听不进去，有本事的儿子是国家的，稍有本事的儿子是丈母娘的，没本事的儿子才是自己的。你听了咯咯笑，我知道你那笑是什么意思，你笑得那么好听，为什么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？我已经明白了，那一天天的拖延就是给咱的答复，不服不行啊！房檐滴水照道儿流，他们也有儿子，我就不信没人制服他。不说你几句我心里憋得慌，说你吧，你也没反应，你要是听我的话，咱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。有钱是爹娘，没钱和大街上的陌生人没什么两样。你呀！我拼死拼活刚刚有俩零花钱，你就给我来这一事，你说，你还叫我活不活？老人的伤感如同钢针，仿佛刺着房间里每个人的心。

其实，朱拴的日子也不好过，母亲的这场病，使他花光了积蓄，并卖掉了处在县城繁华地段的三室一厅房产。为了母亲的身体健康，全然不考虑以后的处境，使媳妇爱梅心疼得落下眼泪。他一直认为，只要人在，失去的物质还可以挣回来。如果失去了亲爱的母亲，将遗憾终身，即便再有钱又有什么意义？在母亲的治疗方案上，朱拴毫不吝啬，一切由医生说了算，他的妻子冯爱梅有看法，认为医生的话也不可完全相信，一个还不是那么富裕的人家，尽心尽力是必须的，但有些开支没必要那么阔绰，他不但没听取爱梅的意见，反而痛斥了媳妇。那种愤怒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名堂，在糊里糊涂中体验到男人的阳刚之气，心里倒舒服了许多。他这种不顾爱梅感受的作法并没觉得不妥，甚至理直气壮地认为对于一个不懂事的女人就应该这么做，而后果如何，全然不予考虑。

爱梅憋屈得真想大哭一场，那不明不白的辱骂比挨两耳瓜子都难受，这样的羞辱就是人格的侮辱，使她的心又冷又疼，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，眼含热泪望天长叹：人在做，天在看，自有公论。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男人身上哪来的那么大火气，作为她的女人自己尽到了职责，作为朱家的媳妇该做的事自己都做到了，深感于心无愧，他这么无礼分明不拿自己当回事，爱梅伤透了心。甚至感到一种可怕的罪名已经成立，这种奇耻大辱怎能不让贤惠的女人寒心呢？她认为朱拴就是个榆木疙瘩，难开窍。自己的操劳换来的却是令人厌恶的报答，这个弯她再转也转不过来，她开始怄气，医院那边置之不理，然后走上了艰难的打工之路。她的行为姑娘不理解，用冷眼不待见的态度对待她，她感到更加沮丧。离婚便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，爱梅的心里好痛苦，朱拴显得更加无助。病床上的母亲整日唠叨，埋怨爱梅不去看望她。朱拴以外出打工的理由搪塞母亲，他的母亲似信非信。